杨沛然楞了一下,接着才迟钝地问:“你是说你要辞职?”
耿天神情凝重,点了点头。
杨沛然承认耿天这个决定是合乎情理的,事已至此,接下来两个人能再怎么相见呢?但他连番摇头,一时说不出话来,好一会儿才问:“能不能……不要走?”
耿天喜欢游戏,当然舍不得这个工作,她不可能找到和这类似的工作,也舍不得这个项目,她已经渐渐地融入其中;只不过杨沛然是老板,她撩了他又半途而废,她的确是预备好用身体讨好他来的,或许不那么确定,还是带着些绮想的,一开始出了岔子,霎时都变作了不肯,在整个过程里,杨沛然并没一丝一毫强迫她。
“我可以不走吗?”耿天思前想后,脑子都有些麻木了。
“当然可以!”杨沛然眼睛一亮,热烈地说道。
“可是,我留下我还是……会喜欢你,你说你也喜欢我,也许过不了多久,我们又会这样,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。”耿天惨淡地微笑,觉得难逃自己编织的罗网。
“我们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第二次绊倒的,对吧?”杨沛然声气稍壮,微笑着说道。
耿天觉得自己可能会,杨沛然就是她在同一个地方的第二次绊倒,但她也想找到可以继续生存下去新的样态,“那我们肯定不会再有什么事儿,对吧?”
“我知道我错了,以后再也不会这样。”杨沛然已经忘记自己说过多少回这话了。
“那要是以后我再勾搭你呢?”
这也是杨沛然想到的,要是他再对她重燃企图呢?踌躇了一下,“你知道吗?我约你到酒店来这件事本身是挺傻的,是我脑子抽抽了,这是我要向你再三道歉的地方!但这件事本身你和我谁都没错。你喜欢我,我也喜欢你,两情相悦能有什么错?不论你是谁我是谁,那都没关系!没错,我有女朋友,某种程度上我背叛了她,我会对她做出弥补,但那是另一件事儿。我很高兴咱们已经说定了,这件事已经过去,不会再重来一遍。我们爱过,真正的相互喜欢过,就在这一天,已经结束了,我们分手了,以后的日子还长,但我不会再喜欢你。”
耿天喜欢这个说法,一天的恋爱,实际上,这才是她的初恋,倏尔地来,倏尔消逝,多么甜蜜,又多么辛酸。
她舒了一口气,心头浮起一个念头来,脸上紧张退散,目光变得明朗,“在别人面前我还叫你杨总,可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,我总想给你起个单独的名字,只有我这么叫你,你对我是特别的,我对你也是;刚刚我已经想到了。”
杨沛然看见耿天容颜展开,心里也顿时一松,但对她的话不以为意,“我们不会再有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了。”
“会有的。”耿天自顾自,不容辩驳地说道,“可能是在办公室里,可能距离别人几米之外,当说话只有我们自己听得见的时候,都算单独在一起。我们喜欢过对方,一切就都和以往不同,我信任你,你也信任我;在那个时候,我不想叫你……杨总。”
这句话耿天说得比刚刚所有话语速更快而正常,让杨沛然觉得她的确恢复了常态,他甚至对这个提议也很感兴奋,“那叫我什么?”
“你可别笑!”耿天说道。
杨沛然点头,“嗯,一定不笑。”
“叔叔!”耿天绽出杨沛然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,眉眼中难掩戏谑。
杨沛然看得出她得意洋洋的脸上隐藏的落寞情愫,有些迷惑地想,这是她自以为是的保护伞吗?难道她觉得我在撒谎,怀疑我并没打消对她的觊觎,称我叔叔我就不对她下手,或者是给她自己的一个桎梏,画地为牢,或者别的什么道理?
他想不出答案来,“那我叫你什么?”
“天天。”耿天答道。
杨沛然不置可否,也无法反对。又坐了一会儿,耿天起身向杨沛然告别,两人甚至还轻轻地再拥抱了一下,难说是谁先伸出的手臂。
她一个人出了房间来到走廊上,顿时又被惶惑所填满,以及还有些羞耻,即便她什么也没失去,但人在这里的环境就有着某种耻辱,她承认这个。她快步地找到电梯下楼,出了酒店大堂来到外面,走过那一条树荫道,这时她还是懵懂的,只是稍许失落。回到熙来攘往的大路上,宛如被静音的喧嚣一下子恢复,声音强烈地冲击她的耳鼓,让她内心里悲切彷如一下子被打开龙头,倾泻而出地占据她。她和杨沛然对面的那二三十分钟哪怕什么也没做,只是用来勉强维持的姿态,所说的那些话,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精力,让她浑身发冷,没法再遏制突如其来的悲凉,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下来。走了几步,她走不动也站不稳,只觉得昏天黑地,在路边蹲下来。
一辆车在道路上滑过来,停在耿天的身旁,车窗摇下来,一个男人探着头看她一下,然后打开右边车门,从车头绕过来站在她面前,“小姐,你怎么了?”
耿天泪眼迷糊地抬头,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在她面前蹲下,关切地望着自己。
“没什么。”她警觉地拒绝,勉强站起来腿却发软。
男子也站起来,退后一步打量着耿天,和气地问:“你住得远吗,我开车送你一程。”
耿天偏了偏头,她历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,这时候多了些警惕,“不远,不用了。”
男子轻轻摇头,手指在眼睛下面做个个揩拭的动作,示意耿天泪水又挂在那里了,点点头,转身就向车头那边走去。
“等一下。”耿天挥去了眼泪,失声地唤道,那个男子立即停下来转头望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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