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国去岁借粮之时,便是趁着夫差大胜齐国,贿赂了伯嚭,加上西施在侧,夫差为施恩于人,硬是将姑苏粮仓的存粮尽数借给越人度灾,却没想到,这一借,不单单是有借无还,还是用自家百姓的口粮,养出了这些偷袭入侵的白眼狼,不但反戈一击,还在水中下毒,生生毁了吴国万千良田。
吴国这些年来崛起之快,本就是因为太湖一带土地肥沃,风调雨顺,黍米稷麦的产量远高于其他诸侯国,国富方能强兵,唯有民间富足,衣食无忧,才能养得起万千雄兵。
而如今,兵败如山倒,不单单是损兵折将,连这一国之本,都被彻底摧毁,就算孙武复生,伍子胥尚在,面对眼下这个烂摊子,只怕也无力回天。
孙奕之能想到的,夫差也能想到,他方才清理了吴宫,带人拿下了矫诏监国的王子地,放出了被王子地下狱的龙渊和湛卢,重掌军政大权,便收到了前方战败的噩耗。
这一次重击,比太子友之死,王子地夺权,对夫差的打击更重。
王子地这些年来根本被骄纵得废了,自以为是,做什么都是有形无神,夫差根本未将他放在眼中,吴国的世家和公卿贵族,也根本不会听从他的指挥,故而夫差一旦清醒,出现在宫中,那些以为他昏迷不醒甚至被气死的宫人侍卫,立刻跪地相迎,根本生不出半点违逆之心。
毕竟,夫差才是吴国真正的君主,是带领着吴国成为中原诸国中最强者之一的一世豪杰。
无论是宫中侍卫,还是军中将领,对他的敬畏之心,远非王子地能及。先前听从王子地之命,也只是因为他们误以为夫差已死,不得已才遵从眼下唯一的继承者。如今夫差一旦出现,自是从者如云,王子地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无,就被他身边之人抢先拿下,送到夫差面前请功。
只是夫差还来不及收拾王子地,便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探子冲入宫中,方才禀报了前方败绩,便已昏死过去,单看那人被鲜血染红的白衣白甲,便可以想象得到,前方的战况是何等惨烈。
夫差尚未得知那毒水将吴国大半良田已毁的消息,单是听说随他回国的三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,便险些呕出血来,一想起当初伍子胥说过的话,想起这些年来,勾践在他面前卑躬屈膝,牵马尝粪之举,他的一念之仁,一步之错,竟会导致今日的惨败之局。
如今国中已无孙武这等能征善战之大将,更无伍子胥这等国之柱石,内忧外患之下,就算他夺回了军政大权,也无可用之兵,能战之士。
朝中诸臣尚在喋喋不休地争论是战是和,夫差却已满心疲惫,无力支撑。
伯嚭察言观色,便上前说道:“眼下形势,臣以为,当避其锋芒,求和求存,暂且向越国称臣休战,待得大王重整边军,再反攻回去,以越国区区小国,甲士不过万,若非出其不意的偷袭,岂有胜算?”
夫差盯着他看了许
久,方才摆了摆手,冷笑一声,说道:“爱卿说得有理,既然如此,便由爱卿负责谈和之事,前去越军大营面见勾践,看你能不能说得动他,退兵休战。”
伯嚭一怔,有些艰难地说道:“先前姑苏城为越军所破,微臣尚有不少事要做,大王不若另选他人……”
“不必了。”夫差眼神一敛,冷冷地说道:“当初勾践在姑苏,得爱卿不少照顾,如今爱卿前去,便看看他可否领你这个人情……”
“大王恕罪,微臣当初识人不清,未能看破勾践狼子野心,以致纵虎归山,还请大王降罪!”
伯嚭当即跪倒在地,口中虽告罪不已,可心里却十分清楚,他自责得越重,夫差越是不会当真拿他开刀,毕竟他只是说了几句好话,最后真正放虎归山之人,还是夫差自己。
夫差何尝听不出他话中真意,只是眼下已到了这个地步,他就算将责任推到伯嚭等人身上,也无济于事,既不能让太子友死而复生,亦无法挽回败局,心灰意冷之余,干脆地挥手让他们退下。
伯嚭见推托不掉这个任务,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,赶紧回去收拾了下这些年来勾践派人送来的礼物,又加厚了几成,带着前去求见勾践。
当初这些越人在他面前如何卑躬屈膝地求助,这些情面,如今就要他还了回去。
吴国眼下的情况,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,就算夫差不派他前去求和,他也要想办法去与勾践范蠡搭上关系,借着昔日相助之情,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。他本就不是吴国人,也根本没什么与国同休的节操,见风使舵,识时务者,方为俊杰,这一点,他比伍子胥看得更清楚,才能在这个乱世之中,活得更久。
孙奕之也顾不得休整疗伤,让青青给乾辰重新换了药,便命人护送他前去卫国找扁鹊医治,自己则带着司时久等人,匆匆南下。
越军只有五千,或许现在连五千都不到,却歼灭了吴国的数万大军,这数万将士,昔日都是孙家人一手练出的精兵,才不过短短两年间,就从战无不胜的雄兵,变成了一击即溃,就算他早已对夫差失去信心,也未曾想到,吴军会败得如此之快,如此之惨。
这一路上所见所闻,都令两人触目惊心。
昨日夫差从卫国日夜兼程赶回姑苏,所率三万大军俱是疲惫不堪,却因太子友之死,夫差怒极攻心,命胥门巢追击勾践,本以为轻而易举便可击溃区区五千越军,却没想到,勾践先前从姑苏退兵,本就是诱敌之计。他们以轻骑诱敌南下追击,却领派人马将姑苏台一举焚毁,缴获吴军战船无数,加上截河封流,早已埋下杀机。
待吴军追出百里之外,越军决堤泄洪,又在水中投毒,吴军前无去路,后无退路,船队被毁,原本就已往返千里疲累不堪,这下便彻底失去了战力,而越军以逸待劳,这一战,便彻底扭转了吴越之间的兵力强弱对比,断了吴国的最后一
线生路。
沿途之中,草木凋敝,尸横遍野,连鸟兽都难得一见,孙奕之眼看这原本富饶繁华之地,变成一片死地,心中悲恸难当,若非青青拉住,只怕早已忍不住冲向越人军中,杀个痛快。
然到得近前,两人稍加打探,便发现今日的越人军营,已非当初随吴军出征时的民夫劳役阵容,当真是精兵强将,营帐森罗棋布,军容严谨,营地的防卫布局,俨然是昔日吴国长胜军的翻版,就算是孙奕之对这种布局了如指掌,都不敢保证能毫无惊动地破阵入内,更不知勾践和范蠡在营中何处。
见此情形,孙奕之不禁苦笑一声,长叹道:“大王千方百计地在军中清除阿祖和孙家的影响,甚至将阿祖献上的兵书都弃而不用。他看不上的,却被别人视若珍宝,勾践这十年韬光养晦,连我孙家的兵法,都研究得如此透彻,此消彼长,吴国焉能不败?”
青青愕然问道:“孙大将军的兵法?勾践从何得来?你不是只给了赵氏……”她心中一动,想到了当初赵鞅所言,只觉满口发苦,不知该如何面对他。
孙奕之当初答应赵氏,将孙武的兵书作为聘礼送予赵氏,尽管他们成亲之时被离锋和赵毋恤设计破坏,可兵书却已送入了赵家。除了留在鲁国由孔丘保存的那一份兵书之外,也只有吴王宫中和赵氏有完整的兵书抄本。
当初赵鞅为牵制吴国,不惜让赵戬留在越国为间,帮扶越国组建离火者,甚至混入吴国剑庐,铸剑行刺,虽事败身死,可赵氏与越国之间的联系,却从未中断。
就连赵毋恤对付青青的离心蛊,亦是从越人易倾手中得来,当初孙奕之和青青只当他们与越国的合作交易,仅限于离心蛊,如今看来,孙武的兵书,说不得也是从赵氏手中流传出去。
青青心下愧疚,面上便表现了出来,孙奕之一听她口气变化,便知她心中所想,伸手捏了捏她的掌心,说道:“你也不必多想,这练兵布阵之道,绝非一朝一夕之功。以赵鞅的性子,就算与越国合谋借黄池之会偷袭吴国,也不会轻易将兵书给他们。你别忘了,阿祖当初著成兵书,便送呈大王一份,最早的那一部兵书,乃是在吴王宫中。大王这些年来专宠西施,勾践若想拿到兵书抄本,又何必舍近求远?”
他一提及西施,青青心中一黯,忍不住叹息一声,“如今越国大胜,西施在宫中……不知会如何……”
孙奕之忍不住皱了皱眉,说道:“若非大王偏宠于她,纵虎归山,为她劳民伤财,亏耗国力,又怎会落得今日地步?这妖妃根本是红颜祸水,死不足惜!”
青青知他对西施素有成见,也不欲与他争辩,只是转向越军营地,看着那星罗棋布的营帐篝火,转过话头,“越军防备如此严谨,你又内伤未愈,行动不便,倒不如不如……”她顿了顿,深吸了口气,说道:“我一人潜入营中,行刺勾践,拿他的人头,来祭我阿娘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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